作为否定的解放:马尔库塞的批判理论及其逻辑(2)
要而言之,通过对德国纳粹主义、美国发达资本主义以及苏联社会主义的分析,马尔库塞得出一个基本判断,即作为现代社会的典范,以上三种社会形态虽然在来源和统治形式上各不相同,但都是工业文明的实现形式,都可以归之于发达工业社会的范畴。[7]148这些新的历史事实规定了批判理论的新任务将是一种新的解放,因为它不再是社会的解放,或者说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的改变,而是人的解放,或者说人性的复归。马尔库塞的解放还包含另外一层含义,就是所谓解放也不是毕其功于一役的解放。换句话说,只要对人性的压制存在一天,解放的任务就不会完结。
二、通过否定达到解放
如前所述,无论哪种形态,现代社会都表现为某种在科学——技术理性支配下的操纵和控制的极权主义体系。显而易见,在这个过程中科学——技术扮演了重要角色。但实际上,科学——技术并不像其宣称的那样价值中立,而是变成了一种屈从于,甚至是维护现存秩序和意识形态的保守力量。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理性在当代造成的一个后果就是使“逻各斯”(Logos)和“爱洛斯”(Eros)分离,并使前者凌驾于后者之上。而逻各斯和爱洛斯的分离,其实就是事实和价值、科学和伦理的分裂。从某种角度说,这一过程不仅是一个理性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政治的过程。因为正是通过将一切形而上学和规范性观念贬斥为胡说,并加以驱逐,科学——技术才得以确立自己的文化霸权,并成为社会统治、压迫和操纵的合理工具。由于披着科学和合理性的面纱,导致人们身陷其中却茫然不知。技术的逻各斯最终变成了奴役的逻各斯。[3]197
马尔库塞指出,科学主义将实证科学看作是解决所有社会问题的灵丹妙药,这是一种典型的单向性思维的认识论。科学——技术宣称自己是价值无涉的,而在马尔库塞看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8]141相反,作为解放的批判理论并不掩饰自己的价值立场。马尔库塞提到两点:第一,人生是值得一过的,或者毋宁说,是可能值得一过或应该值得一过的;第二,在一个既定的社会中,存在着改善人生的各种具体的可能性,以及实现这些可能性的具体方式和手段。[9]Introduction就此而言,批判理论可以说既是科学,又是哲学。马尔库塞坚持哲学之于批判理论的重要性,因为在他看来,哲学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对现实进行批判。这一点早在批判理论诞生之初,明确地说,在霍克海默那里就已经表现出来了。例如,霍克海默对批判理论和传统理论加以区分,指出传统理论是现有社会秩序的产物,因此对其保持一种顺从主义的态度,而批判理论则是一种关于现存社会的否定理论。[7]120马尔库塞进一步认为,哲学的基本功能是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批判。哲学之所以能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为我们提供一种对思维结构的说明,是因为它也为我们提供一种能超越特定时间和地点以及特定思维结构的立足点。这就是说,哲学的实践虽然也受历史条件的限制,但更重要的是,哲学具有超越当下现实环境的力量。[1]7-8在黑格尔哲学中,马尔库塞发现了这种力量,它就是辩证法。
1967年7月,在伦敦举办的“解放的辩证法”会议上,马尔库塞发表了一篇演讲,其中说道:“所有的辩证法都是解放……不仅是理智意义上的解放,而且是包含心和身,包含全部人的生存的解放。”[10]可以说,正是黑格尔哲学中的辩证法,及其蕴涵的这种解放的意义启发了马尔库塞。也正是因为对黑格尔辩证法的发现,使他摆脱了早期研究中的杂乱,从而走上了一条理论重建之路。然而,在现实中,黑格尔哲学却因为其对日耳曼国家的赞美和颂扬,以及法西斯主义理论家的妄加歪曲,而被要求对法西斯主义的恶行负责。马尔库塞认为,这种做法对黑格尔哲学有失公允,因为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和纳粹的非理性主义是对立的。在他看来,纳粹主义和法西斯主义应该归于实证主义,因为实证主义对抽象理性的前提的否认,实证主义在理智方法上的消极性,实证主义将概念还原为非超验的东西,恰恰表现出它与纳粹法西斯主义的理论,而不是与唯心主义哲学内部任何流派或倾向存在更为密切的血缘关系。据此,马尔库塞认为黑格尔哲学在现代的真正继承者不是纳粹主义,而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理论。这样,他就将马克思主义理论追溯到了黑格尔,并且指出其精髓就是理性主义和作为辩证法之核心的否定性。正是这种否定性,使得黑格尔哲学区别于实证主义,甚至可以作为重建批判理论的可取资源。[11]中译本序
文章来源:《解放军医学杂志》 网址: http://www.jfjyxzzzz.cn/qikandaodu/2020/1227/4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