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必然马克思重要哲学范畴的解蔽(6)
其实,人类解放是马克思最先在《论犹太人问题》中提出的。针对鲍威尔意欲通过“政治解放”结束犹太教与基督教纷争的天真想法,马克思指出,真正解决宗教冲突的路径在于将人从宗教的狭隘眼界、利己主义的私利和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征战中解放出来,实现人类解放。《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进一步探讨了人类解放的现实路径——劳动。他认为劳动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虽然异化为私有财产,被贬低为与其他商品一般的商品,成为在世界范围内可以剥削的商品,但是,劳动成为具有世界主义的商品,不仅可以以物质的形态对抗资本主义,而且还可以使无产阶级阶级意识觉醒,这共同构成了人类解放的重要条件。《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深入分析了人类解放的科学方法论。在他看来,人类社会的发展归根结底是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的发展促使分工细化,生产结构、经营方式和所有制形式相继发生质的变化,人身关系由对人的依赖走向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社会形态在经历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之后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整个历史的发展都是社会矛盾运动的结果,加之资本主义社会内在的矛盾尖锐化,不可避免地会迈向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人类解放。
《资本论》的科学性也由于历史主体的确立、科学方法论的支持更具说服力。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明确地提及了自由与必然的关系,而且,此时谈及的自由与必然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微观的细节分析,也不仅仅局限于理论的逻辑论证,而是集细节分析、逻辑论证和社会革命于一体的综合分析。在这里,马克思依托的是宏大的历史视野,探寻的是自由与必然之间的跨域性张力。因此,在《资本论》第三卷末尾,马克思总括性地指出:“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挥,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但是,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2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929页。当然,这一结论的得出并不是马克思的信口开河,而是完全源自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运行机制的深切体认与科学分析。
首先,马克思将注意力集中于工作日这一最根本的微观细节。他认为工作日本质上反映的是时间问题,也即必要时间(劳动时间)和自由时间的问题。在《资本论》第一卷中,他曾专辟《工作日》一章来探讨这一问题。他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工作时间是由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构成的,这样工人的自由时间俨然也成为劳动时间,受到外在性的强制束缚。相对而言,随着剩余劳动时间的延长及调整,资本家阶级的自由时间则相对充裕,能够从事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工人利用他的可供支配的时间来为自己做事,那他就是偷窃了资本家”。(2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270页。这样看来,资本家通过剥削工人的劳动时间获得了较多的自由时间,其实不然,资本家从事的自己喜欢的事是资本喜欢做的事,资本家所谓的自由时间其实是为资本的无限增殖服务,资本家只不过是资本的人格化而已。值得称赞的是,马克思辩证地认为,当劳动时间达到自然的界限,必然带来技术的进步、社会分工的细化,这会使一部分人从必要时间的支配下解脱出来,获得相对的自由时间。
其次,马克思将目光从微观细节的探究深入到资本逻辑的论证。资本逻辑是马克思鞭辟入里地考证资本主义社会的核心问题,它实质是社会关系的物化和资本化。一旦社会关系资本化,人与人之间温情脉脉的社会关系就被资本的冷酷无情所代替,社会关系之中的合理性、合法性也将被资本扭曲化、歪曲化。俨然资本逻辑成为如同自然规律一般的具有客观必然性的规律,支配和规约着人的社会行为。然而,在马克思看来,资本逻辑也并非“一整块钢铁”一样坚不可摧,而是具有其致命的弱点,当遭遇资本的危机时,资本逻辑的“合理性”将面临现实创伤的重击与拷问。其实,资本逻辑也不是社会发展的唯一规则,在一个社会之中形成的社会关系是多种多样、纷繁复杂的,只是资本主义社会资本逻辑占据主导地位才会具有决定性作用。一个社会自由而全面地发展,必然要超越资本逻辑的控制,才能建立新型的社会关系。
最后,马克思从自由王国与必然王国的宏大视野进一步深化自由与必然的关系。依照马克思的观点,必然王国特指物质生产领域,在这里,人们的一切活动都是受到自然规律支配的,人进行物质的生产与再生产,目的在于满足人的基本需要,劳动仅仅表现为一种外在性和强制性的规定,与此相对,自由王国特指人的发展,当人摆脱了外在性、强制性的束缚,劳动成为能力提升、个性发挥和全面发展的唯一目的。似乎必然王国与自由王国天然地分属于两个不同的领域,事实上,二者具有内在的关联性:必然王国是自由王国实现的前提和基础,而自由王国则是必然王国的价值追求。除了在宏观层面对自由王国与必然王国关系的考察外,马克思还格外提及了必然王国、自由王国各自领域自由与必然的不同表现。必然王国乍看是必然性的一统天下,其实,也存在着相对的自由,这种自由是人在无力抗拒自然时的自由联合。对此,马克思指出,“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一种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2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第929页。同样,自由王国也并不是纯粹的自由玄想,而是在先前历史条件下的自由创造,妄图跳出历史的客观条件如同“跳出罗陀斯岛,是同样愚蠢的”。(28)黑格尔:《法哲学原理》,范扬、张企泰译,第12页。对此,马克思指出,要将自由的闲暇时间用于生产,要建立起自由王国必然“需要一系列的历史条件”。(2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589页。至此,自由与必然的关系业已呈现在我们面前。
文章来源:《解放军医学杂志》 网址: http://www.jfjyxzzzz.cn/qikandaodu/2021/0413/67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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